當代藝術的多元化是非常符合當下中國社會普遍的民主意識。當一門藝術處在唯一的模式之中，必然會發(fā)生轉化，以適應人們多變、復雜的心態(tài)，從而完成文化的當代性轉型。這種轉化可能是潛移默化的，也可能是一種突變?，F代書法的存在就是改變了書法存在的觀念唯一性，而其現代方式的演變與遞進則起始于書法人對唯一性的不斷借鑒與追問。追問下的探索揭示了存在而沒有意識到的發(fā)現或原本不存在的創(chuàng)法，誰也無法估計生產出來的是藝術結晶還是文化垃圾。作為學術性的探索，需要以學理為依據，即游戲規(guī)則有其高度的嚴肅性。當代書法的現代化進程剛剛跨過十二個年頭，其中的種種反對意見來自于立場的不同，因而最終難以達成共識。說到底，不同的游戲規(guī)則是無法討論的，就如同下圍棋的與下象棋的棋手無法用兩種棋同局比賽一樣?，F代書法的立場是從現代藝術觀念出發(fā)，反映在書法媒介上的，所要解決的問題是書法是否可能承載現代藝術觀念，并最終在現代藝術圈中如何定位。在兩個立場的橫向互比，結果是：站在現代書法的立場看傳統(tǒng)書法，有其狹隘的、本質主義的、保守的一面；站在傳統(tǒng)書法的立場看現代書法，不能接受的是其本質的非書法性質。在我看來。這種錯位的線性思維不可能交叉，其結果是又回到了唯一性的起點，這是概念模糊粗糙造成的誤區(qū)。任何一種觀念下的形態(tài)存在大可不必相互干擾，要比較優(yōu)劣，只是在同一立場下定位比較，即不同的傳統(tǒng)書法之間，技巧、功力、形式、格調之高下是有可比性的，不同的現代書法之間，觀念力度、技術手段、思想深度之高下也是有可比性的。任何形式的藝術品都可以反映出作者的能力、修養(yǎng)與智慧，都有高下之分，但只有縱向（同類）的比較，才能達成共識。這也是游戲規(guī)則高度嚴肅性的一面。書法的當代性境遇一方面來自于自身的時代性，同時又遭遇了民族文化之于西方文化中心的霸權話語，伴隨政治、經濟的開放，民族文化面臨著文化全球化的強勢沖擊。時代的變化自然影響到文化的轉型，要求所有的存在都是唯一的，流露出來的未必不是強權意識。多元打破的是傳統(tǒng)的唯一，但并不是沒有標準。我們既不必盲目地拒絕西方，也不必無知地反傳統(tǒng)，應該借鑒西方文化的精華，取某先進的一面來完善我們的傳統(tǒng)。

當下現代書法要解決的問題是建立完整的體系，將其導向未來文化的建構上。以書法作為媒介在現代藝術領域究竟有多少可能性問題遠比其概念定義上與傳統(tǒng)書法間的矛盾調和工作要重要得多。在我看來，任何游戲規(guī)則都是可行的，關鍵的是在同一規(guī)則下做到了什么程度?，F代書壇的現狀是推出規(guī)則的力度遠遠大于在規(guī)則下完善作品的力度，藝術畢竟不是商業(yè)行為的注冊，藝術史接受的是思想的力度，即使無法繞過某一品牌的注冊商標，那也是出于歷史的無奈、我們現階段處于一個商業(yè)社會，當代書法人的生存狀態(tài)處于商業(yè)化社會背景下，文化領城的商業(yè)化必定生產出文化垃圾。在這一點上，無可奈何之際產生些垃圾也是有情可緣的，但是，一旦時機成熟，應該做些有益的工作。

書法一但離開了書法圈，就將面臨著社會的選擇，近年來。我一直考慮所謂外化的問題，即如何使之具有干預性，書法人同時也是社會化的人，那么這種動機也應該被允許。因此，我設想將書法行為結合于某種事件之中，使書法元素成為不可缺少組成部分，通過事件的力度輔助書法元素的力度．書法的這種存在方式就不是硬性強加上去的。我一直在尋找恰當的機會。

我們現代書法經歷是從87年在桂林舉辦的《現代書法展》開始的，當時提供了一件印稿化的少字數篆書作品，當時的思維不成熟，作品沒有什么價值；94年參加了在中國美術館舉行的《現代書法探索展》，提供了一組《紙上音樂系列》意圖是將書法節(jié)奏感因素比擬成音樂性的表現形式;95年參加了在杭州舉辦的《首屆國際現代書法雙年展》提供了一件《重金收買》，是用十七張一百元面值的人民幣制作的，正中寫了“重金收買”四個仿宋體，背景是一張斜放的宣紙上寫滿了諸如“渾厚、蒼茫、飄逸、典雅……” 之類的書法美的形容詞，意圖是批判當時書法人進入市場經濟時代被異化的性質;97年在中國美院書法助教研帶創(chuàng)作課，完成了三件學院派的主題創(chuàng)作，其中一件《護封》于98年2月在北京國際藝苑展出，是因某女士欲將舊時生活的回憶封存起來，我便把她的五、六十年的生活用品（諸如照片、歌片、書信等）裱糊在一塊木板上，上面書顏體“護封”二字，加蓋了封泥。并與她簽了協(xié)議：五十年后可由其后人開封。整個作品圍繞著“護封”某女士舊生活的事件，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封”的制作過程，將書法元素作為必要的手段存在于一些真實的事件之中，還原書法的審美功能為原來的實用性書寫上，完成了文字書寫向貼封條行為的轉化。此次投稿的部分作品是97年完成，將文字重疊書寫，線條、結構經過交叉之后空間形態(tài)轉變了，線條質感的變化與空間情調的重組產生了新的關系，其目的在于挖掘書法空間形式構成因素的表現功能，區(qū)別于一次性書寫產生的那一類字內空間。汪永江

［發(fā)表于1998年《現代書法》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