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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徐冰在座談會上發(fā)言
藝術家邱振中展覽現場創(chuàng)作書法

藝術家王冬齡展覽現場創(chuàng)作書法
新文化
當西方當代藝術逐漸占據主流地位、多媒體創(chuàng)作工具蜂擁而至時,以傳統的“筆墨紙硯”為創(chuàng)作媒介的“書法”卻面臨著被忽略、淘汰的尷尬。且不論中小學生“提筆忘字”、“敲鍵盤代書寫”成為流行趨勢,那些承載著我們回憶的書畫、對聯也逐漸從我們的視野里消失,在高端藝術殿堂、美術館中,“書法展”的身影也常常被迫退居邊緣位置。
但3月17日在何香凝美術館O CT當代藝術中心舉行的“書與法———王冬齡、邱振中、徐冰作品展”就頗有些“為書法正名”的意味。在中國書法界、藝術界享譽盛名的三位專家進行了一項把“書法”嵌入“當代藝術”中的嘗試,用優(yōu)美、蒼勁的筆墨線條展示著新生代書法的魅力。這同時也帶來一個新的啟發(fā)———傳統書法與“當代藝術”之間是否存在結合的空間?多媒體時代下,書法的發(fā)展之路又將何去何從?
01
“線條”是書法與當代藝術接洽的媒介
什么叫“天書”?不是指字跡潦草鬼畫符之類的東西,簡而言之,它就是一本用“錯別字”寫成的書。漂亮工整的筆畫,或蒼勁有力,或行云流水,可寫出來的全是人類看不懂的“似字不是字”的怪異符號。這就是本次展覽的主題作品系列之一———知名藝術家徐冰的《天書》。它超越了人類現存的所有詞庫、字庫,但創(chuàng)作、繪制它們的手筆竟還是極其傳統的“書法”,令觀者頗有“穿越”的感覺。
O CA T副展廳,三面雪白的“墻壁”上,到處布滿了龍飛鳳舞的行書。李白的《將進酒》,以及現代詩歌《無翼之蟬》、《紀念碑》、《叢林猛獸》、《狀態(tài)-Ⅴ》變成了一幕幕用字跡摹寫而成的“大號壁畫”,與周邊環(huán)境形成烘托,投射出一種粗獷、狂放的氣息。它不是用“筆墨紙硯”寫成的常規(guī)墨寶,而是在粉白而沒有汲水性的“墻壁”上揮毫,“題壁”的力拔千鈞令人震撼。一眼望去,它全無普通書法作品般文質嬌嫩,反倒猶如一件龐大的裝置藝術作品,浸染、摻雜了當代藝術的氣息。
《天書》系列則將“書法”的內涵提升到另一境界。它的特點是,是由無數本“偽漢字”印制而成的線裝書及長卷所構成的一個“文字的空間”。人們進入展廳,就被源源不斷的、錯誤的文字所包圍。這正如徐冰本人所解釋的那樣:“我把這些‘荒唐’的文字,供奉在神殿般的位置上;它們是有尊嚴的,不再是被世俗濫用的工具。觀眾在這樣一個文化殿堂般的空間中,在被這些神圣典籍吸引的同時,又被無處不在的、不能讀解的文字所拒絕。末世的倒錯感,使人焦慮。我們與這些熟悉的,可以說已經屬于生理能力一部分的‘文字’是怎樣一種關系?《天書》向人們提示著一種對文化的警覺。”
偽造的漢字之所以能成為“書”,披上經典藝術作品的外衣,很重要的介質即是“線條”。無論是象形漢字,酷似“雞腸”的拉丁字母,還是《天書》中糅合了錯誤筆畫的“偽造字”,它們當中一個鮮明的共性是,必須以“線條”作為媒介和框架,而所有美感價值、藝術形式的營造也殊途同歸地集中在“線條”之上?;厮萋L的藝術史和繪畫史,西方人和中國人一直將“線條”視為一種重要的造型手段,但由于各自不同的造型理解和審美觀念,線條在視覺藝術中也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在相當長的時期內,線條對于西方藝術家是一種觀念,對于中國藝術家則是一種趣味,也就是說:西方繪畫中的線條,基本上是一種概念性的線條。正如列奧納爾多·達·芬奇所說:“繪畫科學首先從點開始的,其次是線,再次是面,最后是由面規(guī)定著的形體。”在他那里,線的功能只有兩個:一是顯性的輪廓線,一是隱性的透視線。兩種不同的線條觀,在20世紀的中西繪畫交匯中,在藝術家們的筆下,便出現了種種有趣的現象。落到“書法”這個領域上,東西方書法“線條”的差別,鮮明地展示著東方人對“意韻”的追求,西方人對“形美”的執(zhí)著,這種觀念上的微妙差距,或許也將成為“書法”向“當代藝術”過渡的一個伏筆。
但“書法”與“當代藝術”結合,畢竟不是一個三言兩語、嘴上論道就能解決的話題。正如知名書法家邱振中對南都記者所說的那樣:“書法是一個傳統深厚的藝術,但是跟當代藝術、當代文化的關系很重要,很多人都有一種把書法做成當代藝術的愿望,但是成績還不是特別樂觀,我覺得這是一條艱難的道路。”
02
與“商業(yè)”合流“書法”有價格,無藝術?
或許,在創(chuàng)作的話語領域中,“書法”與“當代藝術”的聯姻,目前為止還擺脫不了“包辦婚姻”的生硬性質,但傳統書法在當代社會中重現生命力的嘗試,卻在商業(yè)領域中獲得了重生,近年來,一波接一波的商業(yè)書畫拍賣活動相繼掀起“書法熱”的高潮。在各地“春拍”、“秋拍”現場,一些歷史悠久的名家書法作品,常常成為拍出天價的“香餑餑”。而“書畫收藏”也隨著民眾消費力的提升,從最初的小眾高端情趣,變成了參與受眾更多、更廣的民間潮流。“書法”這廂被不少當代藝術從業(yè)者視作“棄兒”,束之高閣,另一廂卻被披上“商業(yè)”、“時髦”的華麗外衣,以更加“前衛(wèi)、摩登”的姿態(tài)進入人們的視野。
“書法”的受寵,首先體現在商業(yè)拍賣領域,嗅覺敏銳的藝拍從業(yè)者、經紀人、商人自然不會錯過。2010年“春拍”時分,黃庭堅的《砥柱銘》以4.2億元落槌,這被業(yè)內人士視作“天價書法”時代的啟動序幕。正如深圳365藝術超市創(chuàng)始人、資深藝術品經營人黃瀧對南都記者所說:“以前,藝術品拍賣更多將視野集中在‘書畫’上,‘書法’卻是一個易于忽略的領域,實際上,書法具有很強的交易價值和收藏價值,按照藝術品市場‘朝三暮四、輪流坐莊’的規(guī)律,也該輪到‘書法’走紅了。”
但一個悖論也隨之而來。“書法”的“牛市”,更多屬于先賢名家的墨寶名作。今人的作品卻難登大雅之堂,只能在中低端市場苦苦徘徊。春節(jié)、喜慶時節(jié)是“書法”暫時井噴的時刻,但滿滿當當地堆放在熱銷攤位的字帖、對聯等,卻只能在幾十元的價格上浮動,問津者并不多,而最致命的是,它們的作者僅僅是一些技藝熟練的“寫手”,任憑字跡再光鮮漂亮,這些應節(jié)作品根本也達不到“藝術作品”的水準和要求。
一面是古代書法披上商業(yè)外衣后的“增值”,一面是“今日書法”的門可羅雀,這些現狀無疑都宣告著,書法的“現代化”之路,如同將它嵌入“當代藝術”中的嘗試一樣舉步維艱。
03
多媒體藝術時代,書法如何延續(xù)藝術氣格?
多媒體藝術來勢洶洶,亦同時催生了“多媒體書法”這一嶄新名詞。電子工具取代傳統紙筆,把字體設計變成一項頗為格式化、標準化的工作,是否還能繪出古代書法的氣韻和精道?
“多媒體書法”一詞可衍生出多種藝術流派及形式,統納在這一名詞之下的,既有眾所周知的“藝術字設計”、“數碼書法”、“簽名設計”等等,還有形式更新的“音樂流派書法”、“戲劇流派書法”等等,書法由一項靜態(tài)的藝術,逐漸演變?yōu)榭崴莆枧_藝術般“跳躍”的狀態(tài),或者被高科技(FLASH、PS等)拆分成各種“動態(tài)”的字體和筆畫,將設計感和立體感推向了極致。
但這終究不是“書法”?!吨袊嫾摇冯s志社常務副社長、資深藝術品評估人江福全就十分抵觸“多媒體書法”的提法:“多媒體用‘電子畫筆’對書法字體進行臨摹或再創(chuàng)造,卻已經脫離了書法的本源,所謂‘多媒體書法’只能說是一項與書法相似的新興藝術,脫離了宣紙和毛筆,就很難稱之為‘書法’了。”他坦承,多媒體與書法的結合,對書法的推廣有益,有利于實現書法的國際性和世界性,但很難成為未來書法的主流。
“早些時候還流行過所謂的‘現代書風’,80年代末至21世紀初,就已經有藝術家開始嘗試對‘書法’進行‘變形改造’,以推動書法的演變過程。”但在江福全看來,這些嘗試都還處于比較生硬和皮毛的階段。
或許,書法與當代藝術、多媒體藝術的關系,歸根結底不應糾結于“形式”。“當代藝術跟傳統的關系實際是要人們非常細心地去體察和發(fā)覺的,必須從傳統的每一個蛛絲馬跡找到跟我們現代人心靈的關系,然后從那里再生發(fā)出一種真正具有現代氣息的作品。”邱振中歸納道。
采寫:南都記者周正陽
圖片:由CCT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來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