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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黎女士是國畫大師陸儼少院長在1988年親自聘請的浙江畫院首批"特聘畫師",也是吳作人、啟功、千家駒諸位泰斗早年就甚為推崇的藝術奇才,是目前香港美術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近百家中外媒體對她的繪畫藝術作過介紹,在海內外有重大的影響力。
"出世,入世,一位當代著名畫家,一個真誠的靈魂,與文人美學的精神對話。"
--摘自周天黎畫集編者題記
翻閱香港著名畫家周天黎的畫集,就如在讀屈原的《離騷》、杜甫的詩歌,倪云林、八大山人的畫作。其逸筆奇畫,一腔正氣、悲天憫人的激越情懷;其功力之深厚、藝術之凝練,實在令人驚奇、感慨。身處十丈紅塵,面對勢利浮華的社會現實,很少有人象她那樣對繪畫懷著如此絕對的情感、如此純粹的藝術態(tài)度、如此強烈地表達著對人類價值的終極關懷。她不是以嫻熟的筆墨游戲人間,她的作品讓人們看到了一個真誠的靈魂與其所處的時代的關系,有時甚至在輕中蘊含著重,以飽蘸濃墨的冷執(zhí)之筆,解構歷史的血腥與瘋狂和求索生與死之間的深邃玄緣。也許是前世注定,也許是今生宿命,在漫漶不清的人潮中,她又象古典歲月中的李清照,也如近代社會里的張愛玲,一枝秀筆競風流,與俗不群、安之若素,奇特而高華。她的畫作心隨天籟,雋永超邁,建構成自己獨特的藝術品位。
一腔正氣 悲天憫人
文以載道,乃是中國文化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就文人畫而言,惟強調"適意而已"。適者,暢神也;意者,真情實感也。這是畫的藝術生命所在。所謂"寫意畫",不光指筆墨技巧之特點,更重要的是要筆從心出,表達真性情,畫如其人。周天黎的畫,確實很好地發(fā)揚了文以載道、畫以適意的好傳統(tǒng),從而使她的國畫藝術意境深遠、格調高華而不同凡響。
周天黎對藝術創(chuàng)作,十分嚴謹,必有感而發(fā),待成竹于胸,再發(fā)諸筆墨,盡興盡情。也許是她人生深受磨難的特殊生涯所致,造成了她清高孤傲、是非分明、悲天憫人之性格特點。每有所想所感,便奮筆直抒、筆隨心運、筆簡意深。如她的作品《不平》,畫的是飛鷹撲殺正在樹干上啄食蛀蟲的啄木鳥,善與惡、正與邪的道德力量瞬間奔涌而出;《偷襲》,畫的是灰雀意圖傷害正在采花蜜的蜜蜂,人類社會中卑劣的嫉妒暗害之心昭然若揭。更令人驚嘆的是她筆下的鷹,一反中國畫界一直以鷹比喻英雄的老習俗,而使之成了邪惡勢力的象征和代表。如《肉食者》,這是對鷹的特寫,充血的暗綠眼睛、兇光畢露;利喙開張、須毛奮豎;強勁的利爪緊抓崖巖,縮身伸頸,正在鼓胸發(fā)威,兇殘邪惡的肉食者便被淋漓盡致地描繪了出來,叫人看了便會頓生恐懼、憎惡之感。又如《礪吻》,畫上的鷹是半身式特寫,它匍伏伸頸張喙、充滿貪婪、陰險和淫威的眼睛逼視著前面稚嫩嬌艷的紅杜鵑花,正欲施以強暴、肆意摧殘,題為"礪吻",詞也一絕!畫家給予內在的正義力量以驚人的象征性表現,毫顛所向,筆力萬鈞。這幅畫的藝術技巧非常高超,用濃重粗放之墨畫鷹與巖石,用輕松清潤之筆寫出杜鵑、并用曙紅點花、嬌艷無比。在畫面粗重與純雅、強大與稚弱、丑惡與美麗的強烈對比中,映示出畫家胸中熾熱的火焰在畫中滲透燃燒,令人驚心動魄。這些作品都題旨鮮明,充分表現了她對以強凌弱暴行的憎恨和抨擊,和對勤勞善良之弱者的同情與憐憫。另外,其構思、構圖、用墨設色都非常精純老辣,可謂精品。
畫家的愛憎如此鮮明,自然會引發(fā)人們對她生涯、個性的關注和探究。淵源有自,思有所本,一個不平凡的藝術家,往往有其不平凡的人生軌跡。周天黎原系上海大家閨秀,且自幼飽受家道的傾覆變故;到了"文革"浩劫,她全家終于難逃滅頂之災,她的親人死于"四人幫"的逼害。一時間,她覺得這個世界傾覆了、穹蒼披黑,立在茫袤的血色黃昏中,寒風怵身徹骨,喊天天不應,叫地地無聲,唯有淚千行!巨大的災難使早熟的她感到塵世中的生命顯得如此脆弱和卑微。應該說,這個時候,在她那被生與死不斷折磨的稚嫩心靈中,就凝結出了對生命無尚可貴而崇高的理念。這心靈的浸潤和思想的警拔,影響她在結束英國的美術研究后,定居香港不久,在一九八六年夏季,就創(chuàng)作出了牽動民族記憶痛苦神經的驚世名畫《生》。此幀作品所以能那樣強烈地震撼畫壇、幾十家報刊不斷刊登,各界注目、影響深廣,被譽為劃時代杰作,決非是偶然的機運,而是她久蓄于靈魂深處的生死情結的渲泄,并化作生命的藝術與藝術的生命之結晶;反映她對人類苦難、命運和絕望反抗與思考的精神,正應了時代對生命尊嚴和"以人為本"的良性社會機制的傾心呼喚,從而獲得出乎意料的成功。香港《明報》1990年4月4日在文章中,對周天黎作品曾作過精辟的評論:"藝術佳作都是藝術家內心情感受到巨大驅迫以后的產物。從女畫家周天黎的作品中,我們可以領會她非凡的藝術靈性,不同俗流的氣質,以及撫時感事而悲憤深廣的情懷。周天黎的花鳥畫格局甚高,沒有甜美匠氣,她以瀟灑爽辣的筆墨,抒寫出風格獨特、意境深遠的藝術形象,凝聚著她對人生的深沉思考,傾瀉了強烈的愛憎,表達出對真、善、美的執(zhí)著追求。"
美的東西都是簡潔的,美而簡潔其美加倍。《生》這幀作品藝術上從內容到形式都完美無缺,具有經典名作應有的深沉厚重的道德力量和精神價值,尺幅之中,竟把人類的生死命題發(fā)揮到極致。畫中的十字架代表劫難,枯樹樁象征死亡,佇立于十字架上的烏鴉代表哀悼者,形似花圈的杜鵑花象征新生命、亦是表達對亡靈的撫慰。對死亡尊嚴和生命尊嚴的謳歌,乃是這幅畫的另一深刻內涵。畫家雖著筆于對死的描繪,枯樹樁、十字架和烏鴉構成了畫面的主體部份,那灰暗陰沉的冷色調和大片的空白,造成畫中十分凄楚悲涼的情調。緊接著,她卻以激越的情懷、倔強豪邁的手筆,飽蘸曙紅色彩、輕快地點出杜鵑花朵;因對水與色的運用恰到好處,使花朵似含露披霞新放、嬌妍明麗、生機勃發(fā)。尤其是上端的一束花蕾,傲然挺立、欣欣向榮,悲欣蒼茫的詩意中更顯示出死亡不可侮辱、生命不可毀滅的崇高;它同時又是民族災難的淵藪,更是人類命運的縮影,搏跳著歷史的沉重脈動。如此富有哲理與詩意的涌現,在中國花鳥畫中是史無前例的,這是她用全部心血澆作而成的春奠的誄銘,她要把她的作品永久地留給后世。每一個變革的時代都會產生有力量的、不朽的藝術作品,而《生》就是這樣的經典作品。
這幀畫布置手法也是非常精湛。畫家運用了罕見的難度頗大的大三點、大三角形構圖,貫穿于局部至全局,使畫面既靈動又穩(wěn)正、既簡潔又富變化,既充實又空靈,少一筆不行,多一點無用;而色彩紅、黑、白之對比,既純正又瀟灑,表現出其大家手筆。法國的羅丹用泥土塑造了《思想者》,意大利的達.芬奇用油彩畫出了《最后的晚餐》,而我們中國的周天黎則用水墨創(chuàng)作了《生》,難怪世界為此矚目。滄海桑田,歲月如流,相信在多少年以后,當一切缺乏人格和生命修煉的張揚及商業(yè)性的鼓噪虛華都成過眼煙云,當后世史論家們懷著崇敬的心情讀著這位女畫家激情四溢的作品時,仍能感受到一個偉大的畫魂散發(fā)的巨大的精神與藝術力量,歷史也終將奠定她無可動搖的花鳥畫大師的地位。
孤傲清高 仁慈樂道
畫乃心源之文,畫如其人;"品德不高,落墨無法。"(文征明語)這是文人畫史倡導的重要理念。人品與畫品是密切相關的,晏雀安知鴻鵠之志。周天黎曾說:"一個沒有愛,缺乏包容,不懂奉獻和不敢履行道義承擔的社會,即使遍地高樓大廈,到處燈紅酒綠,終究是一個沒有多大希望的社會。視權力和金錢為唯一信仰的人,雖然擁有華廈美服,但他們的靈魂其實在荒蠻的曠野中無遮無蔽。"她又說:"真誠是藝術的生命,正直是藝術家的風骨,藝術家要堂堂正正做人,要耐得住孤獨和寂寞,不要去追逐滾滾紅塵中的浮華!"這里集中道出了她的人生觀、價值觀和藝術觀,顯示了她高尚的品格和對崇高人生理想的追求。十多年前,正當她名聲日隆、直上青云之際,卻忽然閉門靜修,以書畫自娛、養(yǎng)性樂道。她不愿為世俗的浮華所累,"不飛空中耀目,只顧默然前行。"(周天黎題畫)并把畫室定名為"一清軒",號"一清軒主人",還寫下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 的書法作品為座右銘,【意指人之修身進入虛靜的極篤,自我精神便與自然大道之本性運化渾融合一,可蕩滌物欲雜念,而使人心鏡澄明,凝神致柔,從而可宏觀宇宙,洞穿世態(tài)和生命之奧秘?!扛F理盡性,努力探求人生與藝術的真諦。然而,她并不是去追求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凡入圣,而是為了遠離名利世界,登上更高的人生云梯,去參悟生命和藝術的玄機,修練心靈的圣潔崇高和畫境的深邃淡遠;而且,她仍仁慈為懷,俠骨柔腸,以智性之筆,關心社會現實。
藝術的本質是心靈的再現,她有一幅作品《沖冠一怒》,十分生動地表現這一理想。此畫構圖簡練,僅畫了一只展翅豎尾、挺胸昂首、張口啼叫報曉的雄雞,其款曰:"禿筆有情怒姿生,迎得霞光百物春"。畫家因"禿筆有情",才關心社會,而太多的不平和苦難,令她心緒難安,因此"怒姿生"。她又滿懷希望,一唱報曉,"迎得霞光百物春"。多么祟高的藝術境界??!
周天黎也非常歡喜畫爛漫春天的作品,這無疑與她的理想和心境相關。如她的作品《春戀》、《春雨無聲》、《紫藤群鳥》、《藤蘿飄香》,以及她新近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野百合花作品如《一院奇花》、《花間行者》、《侶伴》等,無不是法自我立,筆墨疏簡精當,情調舒暢,畫境清新,那些活躍于花叢間的小鳥,有如天真活潑、自由自在的孩子們,明朗、健康、曠達,讓人感到小生命的玲瓏和溫馨。這些畫作都是她精神草原生長出來的七彩花朵,璀璨著愛的不羈,美的精氣,奇的孤傲。
逸筆草草 得意忘象
逸筆草草,得意忘象,無疑也是周天黎國畫上重要的藝術特色。不過這里的"草草",并非指粗野草率;而是簡約、無為而為之意。至于"逸筆",則是指無傳統(tǒng)規(guī)范、天才獨創(chuàng)的筆墨技法。觀周天黎之畫,逸筆草草、不求形似,雖超以象外、卻得其環(huán)中,筆中有天、自然天成。因此,我認為她的畫是不入常格的"逸品"畫。唐代張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