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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畫講究“象形、會意”,象形即造化之表面物質(zhì)形態(tài),通過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上升至會意才是最終階段。“意”者乃畫家之抽象的主觀精神境界。通過間接的象形而重融情入景、情景相融的借景抒情,從而形成中國畫虛實對立統(tǒng)一的表現(xiàn)手法,如融實入虛、虛實相涵等。情景相融才能虛實如一,才能借有限之物質(zhì)表達空靈和幽遠之致,以筆墨之精義應(yīng)乎意之深微,讀之使人悠然意遠。傳統(tǒng)中國畫主要為文人雅士的休閑娛樂,其追求的正是象外之處的深邃意境。此中“意”的概念如《淮南子》關(guān)于琴學的一段描述說:“瞽師放意相物,寫神愈午,而形諸于弦者,兄不能以喻弟?!敝袊嫷拿钐幣c此可謂異曲同工,好的中國畫品之,形諸于高山流水,小橋人家,通達而為之,借筆墨形象以抒其意。講究“美而不俗、質(zhì)而能文、溫潤清迥的美學標準”。
在浙派當代山水畫壇中,茹峰作為中青年主力畫家,受到了廣泛的關(guān)注,茹峰先生離開蘇州,就職杭州師范大學、后就讀其母校中國美院博士,再到入職浙江畫院定居杭州,隨著這些轉(zhuǎn)變其作品風格也發(fā)生了變化,從原來的彩墨“江南民居”轉(zhuǎn)向了大山大水全景式構(gòu)圖的創(chuàng)作,作品中凸顯出更多的是宋、元的氣象,畫面或峰巒出沒、或煙嵐輕動、或嵐色郁蒼、或云霧顯晦,氣勢蒼茫渾厚。皴山石多用豆瓣、荷葉、亂云皴,筆觸挺勁,渾樸蔥潤,氣勢雄險、峻峭而又壯美。畫樹自然天成,桿勁挺傲,野逸清雅。構(gòu)圖氣勢高遠而又嚴謹穩(wěn)重,強調(diào)畫中山水“可居”、“可游”之態(tài)。暢快淋漓的渲染,疏放蒼茫,一派氤氳朦朧,煙林清曠的意境。筆墨簡淡高逸、蒼勁深秀。和之前的作品比較,少了盡興流淌的粉彩,少了風流倜儻的洋溢。卻多了“立象盡意”的文人意趣,“道、可道,非常道”的老莊情懷。之所以有這樣的轉(zhuǎn)變,我覺得概括的說主要有倆個因素:一個畫家作品風格的變化與畫家外在的客觀因素息息相關(guān),包括其所處的生活環(huán)境、心境歷程等的變化。茹峰出生且自幼生活于小橋流水、江南庭院、吳儂軟語的古城蘇州,環(huán)繞其周圍的都是恬靜、舒逸的生活氣息,固爾在這段時間他的畫面里多多為詩般色彩的江南水鄉(xiāng)。隨著回到杭州,他又開始逐漸“回歸”到水墨,用他自己的話說“畫到一定程度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再繼續(xù)走下去,因為“水鄉(xiāng)畫”可供追溯的時間不長,缺少學術(shù)參照,所以決定希望通過“溫故知新”獲取新的啟迪”。于是,他先從明清山水入手“補課”,需找那份江南文人素愛的淡雅的、輕松的山水畫,在新的圖示中延續(xù)和述說從“水鄉(xiāng)”中潛在的詩意般心情。后來,他入教杭師大,在教學的過程中和學生一起臨摹了大量的宋元古畫,重溫國畫的傳統(tǒng)精髓,所謂“教學相長”,在這段授課的過程中,慢慢地就開始有了對畫,對內(nèi)在的心緒有了新的體會和思考,而他的畫也不自覺地融入了強調(diào)宋元時期那原汁原味感覺的大山大水了?;仡欉@個過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畫的轉(zhuǎn)變就是畫家內(nèi)心對美的體會的變化,“江南水鄉(xiāng)”主題是茹峰先生青年時期對家鄉(xiāng)蘇州的體會,也是青春與活力的心理年齡的外露,崇尚甜美、粉色、倜儻的生活,而后來的轉(zhuǎn)化,則是他隨著時間的變遷和閱歷的積累,對文化、美學的一種沉淀的思考,從畫面來說是回歸傳統(tǒng),而從美學的角度而言,則是沉淀和深入,從客觀的原因來說,這是他回歸杭州后,不斷地接受杭州文化的熏陶,同時隨著年齡的增長,深入對文化和藝術(shù)的內(nèi)斂式思考的結(jié)果,和時下隨波逐流者不一樣的是,他風格的轉(zhuǎn)變不在于刻意地崇尚一個形式、一個表達方式,而是一個自然而然的文化歷練過程,不在于為了一個目的尋找形式,也不在于為一個形式需找文化的解說,一切只是在自然的成長過程中用不同的形式風格中述說自己的美學理解、思考,不求“為質(zhì)求文,因文求質(zhì)”,只求一個自然的“質(zhì)而能文”的過程。故而與前者不同的是,他的畫面輕松、自然,大氣中不失通達,通達中不失內(nèi)斂。我素來強調(diào)畫家和作品都要本真,而茹峰的這個過程就是自然的本真,不做作,不刻意引經(jīng)據(jù)典。這種美學具體到茹峰先生近期的山水畫里,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予以分析:
在構(gòu)圖上,茹峰先生的山水多采用宋式大山大水全景式構(gòu)圖,構(gòu)圖中正、穩(wěn)重,注重山水“可居”、“可游”之狀,其山石多用披麻、解梭、豆瓣皴等挺勁的江南式筆觸,追求險峻、空曠的氣勢。再以厚重,氤氳的雨霧、云色透顯高山聳峻、層巒疊嶂、飛泉奔流、云飛霧繞的物象,將傳統(tǒng)宋畫的高遠和元代的氤氳氣韻充分融合,表現(xiàn)在畫面中使得整個畫面氣氛厚重、凝聚。既有巍峨的山水之勢,又不乏婉約、悠閑的江南山水情感。在巍峨的山水中訴說江南式的悠然自得,平和寧靜的氛圍。如其《溪山無盡圖》:畫面正上中,群峰聳立,云霧旁繞,渾厚雄壯,山勢嵯峨,巖壑幽深,各山頂密林連綿纏繞;半腰右側(cè),云、山之間隱立亭閣、茅舍;山下左側(cè),小橋為引,溪水以山環(huán)繞,兩邊山石錯落有致,寒林蕭索;遠處則群峰拱衛(wèi),嵯峨起伏,蒼茫壯闊,深遠莫測。畫家以淡墨染天,留白作云水,并著力渲染群山之間的霧氣,襯托出各山水之間的聚散、虛實,顯得山川浩正而又不失氣韻。畫中線條沉穩(wěn)老辣,描繪秀色巍峨的南方山川,成功地刻畫出江南地區(qū)“山巒錯落,氤氳環(huán)繞”的特色,顯示出王籍《如若耶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般的意境。
茹峰先生的山水畫,注重布白,或為溪流飛瀑,或為煙云霧靄,考究山和云、山和樹、山和水等墨與白的關(guān)系,使得山石樹木之墨色與氣韻之留白形成對比而又相得益彰。形成虛實相間,若斷若連,聚散一體,蒼茫之中彰顯一種濃郁的靈氣。如清華琳《南宋秘訣》云:“夫此白本筆墨所不及,能令為畫中之白,并非素紙之白,乃有情,否則畫無生趣矣。然,但于白處求之,豈能得手?必落筆時氣吞云夢,使全幅之紙皆吾之畫,亦畫外之畫也”。誠如賓翁所言:“作畫如下棋,要善于作活眼,活眼越多,棋即取勝”,茹峰先生其中的留白,正是如此,通過留白烘托畫眼,凝聚氛圍,使人在濃郁的筆墨氤氳中聚焦到作品中的小橋流水,茅舍賢者。
講究筆墨暈染,濃淡轉(zhuǎn)換自然有序,黑與白巧妙銜接,是云、是水、是瀑,是煙、是霧……無論是黑、是白都仿佛在訴說著玄妙的意蘊,充滿了道可道非常道的老莊式情懷,將文人情趣、傳統(tǒng)韻味得以升華。
品讀茹峰先生的水墨山水畫作,山水林木蓊郁,云煙飄拂。畫家將傳統(tǒng)宋畫的高遠和元代的氤氳氣韻融入到畫面,表現(xiàn)在畫面中使得整個畫面氣氛厚重、凝聚。有著巍峨的山水之勢,又不乏婉約的山水情感,將傳統(tǒng)的山水在新時代的傳承演繹且拿捏的恰到好處。在這種傳承中畫家著重通過構(gòu)圖、留白、暈染等“質(zhì)”的表現(xiàn)手法突出顯現(xiàn)了“中正不阿、陽剛正氣”的儒家思想和“道法自然、致虛守靜”的道家情感等文意,此者乃畫之大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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