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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與金心明是頗有話說的朋友,常常在一起聊天。心明兄年方卅二,涉獵廣泛,不僅金石書畫成自家面目,偶爾為文賦詩,也清麗可愛。顯然是受了職業(yè)的影響,我曾經(jīng)試圖用一句話來概括金心明,并且想用這句話為題,寫一篇關(guān)于金心明的文字。但是,大約過了一年左右的時(shí)間,我還是沒有動手寫這篇文字,因?yàn)槲覜]有找到這句話。
一天,我找金心明聊天。推門進(jìn)去,他一個(gè)人在辦公室里專心閱讀南宋周密撰寫的《癸辛雜識》。金心明愛讀書我是知道的,但是他會讀《癸辛雜識》--一本記錄南宋晚期人物瑣事、見聞雜言的筆記,多少讓我有些出乎意料。在我的心目中,這本書是供研究或者愛好文史的人讀的,很難讓一個(gè)以書畫為職業(yè)的人讀出味道來。顯然我錯(cuò)了。那天,我倆把一個(gè)中午都交給了周密。從《癸辛雜識》到《武林舊事》,從《齊東野語》到《草窗詞》……
我依稀有點(diǎn)感覺,我要找的那句話,大概在那天的聊天中。
2、這一次是金心明找我去聊天,他告訴我,他正在讀明代作家張岱的散文《陶庵夢憶》和《西湖夢尋》。張岱的文字是要醉人的。果然,金心明被醉倒了:李茇號岣嶁,武林人,住靈隱韜光山下。造山房數(shù)楹,盡駕回溪絕壑之上,溪聲淙淙出閣下,高崖插天,古木蓊藍(lán),大有幽致。山人居此,孑然一身。好詩,與天池徐渭友善……
《西湖尋夢?岣嶁山房》
岣嶁山房,逼山、逼溪、逼韜光路,故無徑不梁,無屋不閣。門外蒼松傲視,蓊以雜木,冷綠萬頃,人面俱失。石橋低磴可坐十人。寺僧刳竹引泉,橋下交交牙牙,皆為竹節(jié)……
《陶庵夢憶?岣嶁山房小記》
太讓人神往了,金心明醉得有理由。他開始尋找張岱筆下的舊跡--去了靈隱寺后面的山上,意欲造訪岣嶁山房和韜光庵。但岣嶁山房早已不復(fù)存在,韜光庵雖有瓦舍,也絕非當(dāng)年舊筑,更不見僧尼。金心明還是去了。訪舊跡,是為了撫慰心靈深處的懷古情結(jié)??墒?,到了那兒才知道如今那地方白天是不能去的,因?yàn)榘滋焯鎸?shí),去了讓人失望。他又改作晚上再去--月明星稀,古木森嚴(yán),清朗的月輝穿過密密匝匝的樹葉瀉入林間壑底,斑斑駁駁灑落在青石古道上。山中的夜色真好,不辨今古。松風(fēng)有意,月光有意,于是,金心明走進(jìn)了古韜光庵,"尋到了"岣嶁山房……
生性嗜古,山水情懷。用這樣的情懷作山水畫,應(yīng)該不染俗塵?;氐郊?,金心明興猶未盡,展紙濡毫,即刻繪出了他心目中的韜光庵和岣嶁山房,幅不盈尺,十分可愛。
3、金心明深知閱讀三味,即使是看畫展,他仍然在畫幅中尋求閱讀。
金心明幾乎從不放過在杭州舉辦的每一次精彩的書畫展覽,包括拍賣預(yù)展。有時(shí)上海舉辦的展覽,他也會趕去看。他看展覽看得很仔細(xì),總是抱著一種惜別的心情去面對每一幅古人或者現(xiàn)代大師名家的精品。"過了這一眼,再沒有第二眼的機(jī)會了。"這又是多么文人的一種情懷!他最喜歡賞讀畫中的題跋,每每面對這樣的作品,他會不時(shí)發(fā)出贊嘆,為題跋的文采、為題跋的書法,有時(shí)甚至蠕動雙唇淺聲誦讀。一位書畫家在欣賞一幅作品時(shí),更注重的卻是浸潤在作品中的"文"的東西,這與許多看畫展只看構(gòu)圖、看設(shè)色、看筆墨,甚至看形式的人不同,金心明不認(rèn)為吃啥就一定補(bǔ)啥。顯然,他于此中獲得了更多會心的東西。用金心明的話說,題跋是畫家泄露天機(jī)的地方,抒發(fā)性靈的地方、展現(xiàn)真趣的地方,怎么可以不讀呢?
筆墨小矣,有文乃大。我找到了那句話:閱讀是金心明的生存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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